我的童年无忧无虑的,淡淡无奇。既没有被树上的苹果砸着脑袋,也没有碰见过神秘的白胡子道人,更没有吃到过火车里拉的煤炭。我家早些时,住在黄河边上的滩地,那里一望无际的芦苇、杂草,夏天鸟儿飞起落下,煞是热闹。后来河水淹了那片土地,随着那里的人都迁走了。
人年纪大了,也很奇怪。那些离的远的事情,倒是越来越清晰了。有些小时候发生的事,至今也觉得挺有意思的。
冬天来了,临近过年了,腊月里我们农村家家都要杀一头猪,犒劳全家人一年的辛苦。要杀的猪头天早上,是要给吃顿好的,因为它再也不吃了。第二天人们起了大早,先是烧开一大锅水,吃罢早饭,叫来五六个汉子,先由一反应敏捷的人,司机抓住那猪的尾巴,其他人随后就一拥而入,屠夫操刀找准位置,往往是从猪喉咙处直插心脏,等到接完血、吹气、烫毛、退毛、开堂、清洗内脏、分割后,会发现猪的心脏上有一个刀口。这时,轮到孩子们高兴了,先是叫屠夫取出猪尿泡(膀胱),乘热由主家的爸爸,鼓着腮帮子,把它吹成篮球那么大,再用一根细绳扎紧出气口,他家的男孩子就可以玩了,同伴们追着、踢到那猪膀胱满庄子飞。吃杀猪菜,是必须的,杀了的猪刚退了毛洗净,就要先割下猪脖子上的那一圈肉,由主家妇女早早煮了。招待屠夫、帮忙的人们,一些路过的熟人也可以“蹭”到的,这时候杀猪菜的肉香,飘荡在庄子里的每一个角落。
吃完杀猪饭,要答谢屠夫师傅,先前是不要钱的,他离开是带走的是,两到三个肋骨宽的一条肉,一个他吹气的那个猪蹄子,还有猪尾巴连着它根部周围的,一圈猪屁股肉剜下来,当然一般情况都是拿肉。
最后,还有孩子们的宝贝物,那就是猪毛、猪鬃,那时候猪毛长,每个猪身上的毛,晒干了也就一斤左右,猪鬃一小把用橡皮筋扎起来,赶着过年前,到乡里供销社收购站,可以得到5毛钱左右,不要小看这5毛,可以买一串50枝装的炮仗,相当有购买力。上小学时,这种”换”钱的事可是有不少,抓苍蝇、割老鼠尾巴、后来的捉天牛,都可以拿学校里换铅笔、橡皮、削笔刀……
但也有一些不可思议的事儿,到了五、六岁的时候,小伙伴们开始出麻疹了,我们这里叫出疹子,现在才知道这是多么危险的事,那时候也有同村的娃没有出过来,死了。每每说到这个事,母亲总是心有余悸:“你那个时候出疹子可是反应厉害,差点活不了了,要不是天天喝老母猪尿,恐怕就没救了!还是现在国家发达啊。”原来是,那时麻疹疫苗还没有完全普及,我们这里落后的乡下,不知道谁给想出这种奇葩的办法——喝老母猪尿。喝老母猪尿什么味道没有记住,有一种味道我可是忘不了。
那时农村的儿童大都经历过尿床,我也没能列外,这倒也不是什么病,可每天晚上都不敢喝水,渴了也得忍着,即便是这样,第二天早上,炕单上总是一个大大的地图,好在农村那时都是土炕,天亮了就烤干了。妈妈也非常着急,到处打听人家谁家孩子用什么偏方。我的年龄一天天长大,她越发愁:“这要治不好,你将来上学住校怎么办,再将来咋找媳妇呢?”。有一天早上。妈妈说:“快起来,给你煮了好吃的,能治病的。”我一看,碗里有一团猪肚子样的东西,咬一口倒是煮的很烂,里面是白花花的糯米粥啊,味道咸咸的还有一股尿臊味,母亲和蔼的说:“没事的,猪肚子没洗干净。”
直到第二天,才把那剩余的吃完,我母亲也再也没有说什么,多年以后,她才告诉我,那时我吃的是用老母猪的膀胱,装了糯米煮的,老母猪尿也没有倒,专门治尿床的偏方子,我父亲托了好多人、等了很长时间才拿到的。
唉,现在想想那时候什么都缺,人家怎么可能天天杀老母猪呢?
后来,我专门查阅了一些资料,考证一些这件事:据《诸病源候论》记载:“遗尿者,此由膀胱虚冷,不能约于水故也。”
常言道:“吃什么补什么”。“用猪膀胱糯米来补充人膀胱的不足;要加入小茴香味辛性温,具有温补肾阳、散寒止痛的功效,正对小儿遗尿的病因。
二者搭配使用,可补肾气之不足,增强膀胱括约肌的舒缩功能,而且没有任何毒副作用。”原来,因为那时条件所限,母亲没有寻得小茴香吧。